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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装饰公司「装修(中篇小说)」
核心词:宁波装饰公司 装修中篇小说 
目录:
1、老林在家什么事也不做的
2、弟弟打电话跟老林说
3、那玩意儿装了用不上一年就要被这些人搞坏的
4、你凭什么要我增加?我们有合同规定的
5、你的事我能不关心?说得私心点
6、女人告诉老林
7、老婆为老林买了些吃的
8、他抽完第二支烟后就去卫生间找毛巾洗脸
9、那首演奏的钢琴曲是克莱德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10、你不要担心
11、那位副局长看见市局的领导
  吃过早饭,妻子就把行李捡好了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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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呀,这二十天你就辛苦一下,把该装修的工程都装修完成,其余的就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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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这是带有点讽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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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在家什么事也不做的


  老林在家什么事也不做的,这得益于他老婆太能干,什么事情都能调理得让老林想不放弃发表意见的权利都不行,更没有插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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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林下班回来一般是把早上泡好的茶兑上水,要么打开电视看新闻,要么就摸出那副扑克牌在沙发上摆开来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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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如果说他没有做家务或是老婆忙得累得发牢骚时,老林就会调侃,我的那些自理能力全被你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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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依然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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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妻子真的发火了,他就拉开北面的纱窗拿起那把挂在外墙上的拖把来把厅堂、房间的地板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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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做这件事也不可能完全彻底,因为他在这个时候会点上烟,只要他一点上烟,他老婆就会赶出来抢过他的拖把,去去,你快到阳台上去抽。你这样拖地是拖不干净的!老林就抽烟去了。老林抽烟就成了今天他干家务事的结束。老林这次被老婆安排去装修完全是他自己不经意泄露了天机:他回来告诉老婆,我从明天起就休假了。老婆问,多少天?老林从没有休过假。老林说,按照国家规定,我这种工龄可以休假14天。老婆说,你这个假呀,说长又不长,说短又不短。老林说,怎么不长呀?我休假14天,外加双休日算进去,可以有20天的假了!老婆第二天就给他准备好了行李。老林很不愿意去,但不去又真的说不过去。买这套新房是老林先挑起来的事。老林购买的这套房子是农民公寓,就是自己老家做的农民公寓。那地方他有点讨厌去;自己出来都三十年了,父母活着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月、两个月去一回,那是为了看望老爸老妈。父母亲去世了,他就很少回去。他的理由是大家都忙,回家去了也是"铁将军"把门。其实他一直都讨厌那个地方。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人把故乡说得那么好,写得那么美,究竟是真心还是诳人,天知道!反正他不喜欢。他考上大学后就没有把回家当做一种思念,他想过到外省去,到外地去,就是没有想过要回家。当初结婚时没有房子住,老父亲对他说家里有新楼房,离南昌市又不远,你就回来住吧。老林借口说妻子生活不习惯,她从小在南昌市长大的。老林宁可在市内花钱租房住也不回家。现在那个故乡已经成为都市里的村庄了,在别人眼里那里就是城市了,但老林的感觉上那儿还是农村。老林仍然不太愿意回去。可是这次他还真的回来了。他奈何不得他的老婆。买这套村里做的农民公寓老林是没有心理准备的。老林把村委会主任"瘌痢头"说的话告诉了妻子"瘌痢头"对老林说,你是村里出去的人,我们是兄弟,我给你一套,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的价钱!每平方米一千块钱!老林说,嗯,是可以买一套住,便宜!那是客套话。不能当面抹"瘌痢头"的面子。老林当面应承,但又说了,这事我回去还要跟我老婆商量一下"瘌痢头"笑他,领导,在外面说一不二,在家连这件事也不能做主!老林说,这是婚后财产,要两人共同决定!其实他心里并不想买!他想,我还回来住呀?我在这里活到二十几岁才离开,农民得还不够?可是老婆坚决要买!老婆说,你到哪去捡这个便宜?现在南昌市清湖板块的楼盘均价4500元一平方米!你姓林的天上掉金子都不会捡了,你也越来越弱智了!老林没有办法阻止老婆的决定了。老林也不去多说,他只陪老婆跟"瘌痢头"见了一面,其余的事都是老婆独自办下来的。如果装修不去,那真的是对不起老婆了!人也不能懒到这种程度呀!老林等老婆上班去了,就把老婆用旅行挎包装的衣服全部改换成旅行箱装。他带了些书,带了一斤浮梁名茶,还有那台手提电脑。老婆给了他两块钱硬币,说,你花一块钱坐5路、209路公交车就到了。老林没有坐,他打了个电话给厅后勤服务中心管车的小刘,说,小刘啊,我今天要用一下车,你安排谁来我家接我!厅机关的机动车可以由各处室自己提出来,费用由各处室自己出。老林是处长,他有这个权力。老林不能自己坐个公交回去,他得有点派头。这是他第一次要回家住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要在那里把房子装修好。那是要办事的。办事就得有点身份!打的士回去也不行,那样村里人会发现他一个处长怎么也自己打的士!处长到底是多大的官村里人不知道,但你要是说就相当于我们清湖区的区长,村里人就会惊得睁大眼睛。那真是一个大官儿。村里出过大队长、村支部书记,连公社的书记、社长都没有出过。老林是个大官。一个大官是可以说一不二、呼三喝四的,到村里来还坐公交车?装修这事都可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管的。老林知道村里人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得有点身份,他不能坐公交车,不能打的士。过去看望父母亲打的士、坐公交车回去,自己有理由,今天休息日,让人家司机也歇一歇,村里人也会理解。自己回去搞装修就不能这样了。老林等了很久,厅里的小车还没有来。老婆从办公室打了几次电话催他,你怎么还没有走啊?老林说,我等车。那么多公交车还要等这么久?老林说,不是。老婆又说,打的士也不用等这么长的时间呀!老林说,我要了厅里的一个车子,还没有来!老婆说,你也是,就非得要厅里的车子,万一不来呢?老婆又在唠叨了。老林把手机关了,嘴里骂道:你知道什么!头大眼木,一身死肉!他只要被老婆呛了,他就会这样说老婆,头脑简单!等到上午10点多钟,厅里的那辆"普桑"才开进小院子。这是老厅长过去用的车子,当时很时髦现在却很落后了,成了厅里的公交车—机动车。这车有一次接待中央部里的一位司长时,被分管副省长看见了,弄得副省长很不好意思。操,你们厅里还有这样的车子,人都要被你们羞死嘞!但厅里还是当成宝贝。司机开这部车也是一肚子委屈。司机以很快的速度在院子里掉转车头,停在樟树荫下等候的老林身边,非常不满地说,他妈的,我刚进机关大院就派我了。其他的人一个都不敢安排。司机不是冲老林说的,而是说派车的小刘,但又是说给老林听的。厅机关的司机大都是这样的,所以大家都称这些司机为"师(司)长。老林坐上车子后说"刘师长,辛苦你了。把我送到家里去一下"你家在哪"火炬广场那儿。就是老昌大后面"哦,就是高新开发区呀?操,那个地方好呀。你怎么不在那做一幢楼房呀,林处"司机熟悉那地方。老林说,现在不可能做呀。南昌市有法规,我们那已经属于城市规划范围了。只能拆,不许建!司机说:他妈的,那些个屌规划是看对什么人有作用的。你有关系照样做。老林不信。不可能。你只要建了,城管大队的人就去操你的。司机说,操什么?你给他们一万块钱一层,保你能建成!林处,你们这些领导还是不经常下去,对下面的情况不了解!车子被红灯拦住了。司机也停住了。过马路后司机又说,你要是在那建了一幢大楼,你发了。当个处长算什么?老林只是嗯,不知道说什么。他对这些真的很弱智。他不如司机见多识广。到了村里的那条马路上,老林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村里的那片大广场上,然后说,刘师长,你有什么发票拿来,报销两包烟抽吧!司机突然很感动地说,算了,我现在没有。以后再说吧。好,老林说,以后你拿来!司机帮老林拿出旅行箱,又说:林处,什么时候要车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老林说,谢谢!到时候我一定跟你说!司机说,好,林处,只要领导一个电话,保准来接你!老林也拖着旅行箱往自己弟弟家走。他已经跟弟弟打好招呼了,装修期间就在你家里吃住。弟弟是一幢三层楼房。楼房三层六套,每套两室一厅。弟弟除了给自己和孩子留了两套住外,其余的都把它隔成卫生间带厨房的小单元,每套分成三个单间,全部出租给外来人住了。老林回来被安排与小侄子在一起。小侄子刚从一所大专学校毕业,没有找到工作,正在家里赋闲。
  

弟弟打电话跟老林说


  弟弟打电话跟老林说,怎么办?能不能找点工作给他做?老林说,这年头找工作很容易吗?弟弟说的工作不是说自己找到的工作,而是能够进编制,有正式单位的工作。老林跟弟弟说不清楚,他们只认这种传统的分配式的工作是铁饭碗,其余的都是打工,都是临时工。老林说,这事要让他自己找!都体制改革了,还有那种分配的单位?你要工作牢靠就让他考公务员!弟弟说他有这个能耐还用我们操心!小侄子才不管父母亲的感受。他每天往网吧里泡,白天睡觉,晚上上网。弟弟让老林与儿子住在一起也是让老林监督儿子。小侄子有点怕老林。老林把箱子打开,把带来的漱洗用品等摆放到一张小方桌上,手机就响了。那个手机号他不熟悉,他怕是处里找他有事就按了,没有几分钟那手机又响了,老林看还是那个手机号。一定是有急事,不然不会再拨打的。老林习惯这样看问题。老林接听手机,原来是村委会主任"瘌痢头"打来的"瘌痢头"在手机里说他从老林的弟弟那里知道老林回来了。他安排了饭局,要老林12点前到村前那条马路上的"红旗大队菜馆"去。老林说,不要吧,不麻烦你了"瘌痢头"说这不是我个人请你,这是村委会请你。老林说,那更不用。我是回家办私事"瘌痢头"说,来办公事还轮得到我们请你?就这样说定了!老林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安排妥当了,搜出手机一看,已经是11点50了。老林下楼朝巷口走去,出了巷口拐上村前的马路。那家"红旗大队菜馆"就紧挨着马路,是一家私人楼房的第一、第二层。里面说不上装修豪华,但在村里还是有模有样的。菜馆面朝马路的那边全用透明玻璃装饰,一楼与二楼衔接处是一道红底喷绘灯箱招牌"红旗大队菜馆"几个字用的是舒体。楼房是二室一厅,但老板利用了临街的那些空间,把它改造成快餐厅,其余房间则装修成豪华型的,但名字都是与红旗大队相一致的称呼。老林被安排在"书记办公室,还有"大队长办公室"民兵营长办公室"妇女主任办公室"治保主任办公室…凡是过去大队有的机构都有一间。安排老林吃饭的这间是红旗大队菜馆中最高档次的"瘌痢头"说老林是今天最高级别的领导,所以老板特地预留了这间。老林说,过去大队哪有这么多的办公室呀,最好的是书记、大队长的,但也是两个人一间。至于其他的人都是只放一张桌子的,有的还只有一个抽屉。老林在没有考上大学之前在大队工作过。他的字写得好,不仅是毛笔字,还有美术字,过去村里的土墙上到处都有老林用石灰水写的"农业学大寨"要斗私批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等。前些年还能看见。现在由于村里人都拆了旧房盖楼房,所以老林的字迹全拆光了。老林说,你们还没有经过那段历史。老板很年轻,可能就是老林写那些字的时候出生的"瘌痢头"说是,我那时候还小,大队的事也不清楚。随"瘌痢头"一起来的有村里的书记、副主任、妇女主任等所有村里的干部。一桌不够,老林说"挤一下。加把椅子"瘌痢头"不同意。挤什么,搞得那么小气。你这样的领导不是这样请都难请。村里的党支部书记也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但是外乡人,是乡党委安排的领导。他对"瘌痢头"的意见表示完全赞成。于是妇女主任、会计、出纳等一系人马都安排到另外一间房间里去了。最后只有书记和几个副主任,还有一个新安排来的挂职锻炼的大学生6个人。大学生是专门安排倒酒催菜的,这与老林在机关的形式一样。那些年龄小、级别低的青年人,这档子事就由他来承担。他举起酒杯敬老林。你是我们村出去的最大的领导。他不说最大的官,那样土气,也不叫老林处长,他觉得那样也不爽气。处长在老林那样的大机关也只是个中层干部。所以"瘌痢头"一直叫老林作领导。这样好听,也让老林心里舒服"瘌痢头"提议为领导干杯!老林能喝酒,但他不愿意多喝。酒这玩意不是让人感觉很好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在喝酒上的恭谦,他用小酒杯从面前的那只大酒杯中倒出一杯喝了。但"瘌痢头"不答应,你嫌农村的酒不好?老林说,不是,我不太会喝。你别说了,你喝酒的量我还不清楚?你是我们盘子上(村子)的名人,名人没有隐私的。屌上几根毛都早被村里人数清楚了。你还不能喝酒"瘌痢头"把老林的小酒杯抓过来交给那个大学生。你把这个拿走!老林只得喝了。老林放开了喝,但老林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喝醉。老林见那些主任、会计、出纳都过来一杯一杯地敬,就担心自己会醉,但他没有办法阻挡。酒店的老板也来了,他敬老林的酒时还说:林处长,你的字在村里是很出名的,我这个店名请你赐幅墨宝,可以吗?今天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你订下的,写来了我重新装裱下,当然我会谢你的。老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老板放下酒杯又出去专门拿来一瓶五粮液蹾到桌子上,说林处长,今天我真心求字。你信不信!老林说,我现在就写给你。拿纸和笔来"瘌痢头"对大学生说,去,到我办公室去拿几张纸来。老林说,你有宣纸?什么宣纸?专门写毛笔字的。大学生知道。大学生问老林,你是要熟宣还是生宣?老林连连点头,哦,你还行,真不愧是大学生。你懂书法!大学生说,小时候练过。现在很久不写了。老林说,我要生宣。老板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大学生。大学生开着"瘌痢头"坐的"别克"车从南京东路买来一令生宣、一瓶"一得阁"墨汁和一支善琏湖笔交给老林。喜得老林越发夸大学生,你是个真正的大学生。现在很多大学生连毛笔都不会握,更不消说写毛笔字,搞书法了。老林带着醉意,一连写了五幅"红旗大队菜馆,让大学生帮着挑。他说,咱们又不是没有房子住,要那种房子做什么!妻子不答应。妻子说,便宜!这是横算竖算都划算的事。老林在家里不管经济。他大度。他说,结婚了,不论男人女人只要他没有其他的爱好一般都会对管家有兴趣。这是最能体现权力的地方,而且这个权力是经常可以体现,最实在的。老林的意见没有被妻子采纳。老林就说理。老林不喜欢农民公寓的主要意见是没有一个好环境。现在的楼盘靠什么抬价?就是在楼盘里拼命地搞环境建设,什么绿地面积呀,什么水榭花坛呀,还搞什么欧式风情之类建筑,楼盘的价位就抬升了。现在的农民公寓就像当年工厂里建职工宿舍一样,在一块空地上竖起几幢房子,鼻子挨着嘴的。老林买下的农民公寓前后相距不到三十米,只比那些老城里的握手楼要好点。楼房之间虽然铺了小水泥路,还安排了几个花池,现在不少人都进住了,那些花池还是黄泥朝天。老林的农民公寓是小高层,包括下面的小储藏间才八层半。老林问"瘌痢头,你们怎么不建高层呢"瘌痢头"说,有规定的,超过八层就要安装电梯。老林说,电梯房有什么不好?现在都喜欢高层。现在城市里缺阳光,需要高层阳光普照"瘌痢头"说,还用那洋玩意儿?我们都是农民,还不会用那东西。成本又高,将来维护起来又困难。
  

那玩意儿装了用不上一年就要被这些人搞坏的


  那玩意儿装了用不上一年就要被这些人搞坏的。老林说,你就这样看不起我们村里的人!你我不都是农民…什么人都能跟你比吗?我都比不上你,他们吃什么饭、拉什么屎我还不清楚"瘌痢头"说,你以为现在我们村里人的文化水平好高?高中毕业生不少,文化程度不高。写两个字还不是像我写的一样,狗爬的。老林觉得"瘌痢头"是个村委会主任,不该这么看问题。老林说,你可以搞物业管理人员呀"瘌痢头"说,那更搞不得。一是收不到钱!你别看这些人现在家家都有钱了,要他们交物业费那等于杀他们,叫他们放血。还有,这电梯安装好了,说不定有些人把它当做柴火间堆放东西,你那时候天天要跟他们吵架?万一弄出人命来,我这个主任也得赔进去"瘌痢头"在村里已经是说话算数的人物了。他这个小村官坐的"别克"轿车不比自己的厅长的小车档次低。他办公的桌子是老板桌,房间比厅长的面积还大。老林说,你这办公室比我的都好多了,跟我们厅长的差不多"瘌痢头"却嘿嘿地笑,都是这样,不用白不用。你要是讲究艰苦朴素,人家说你像个农民,没文化!人家投资商都不上门!乡里的领导要我们讲究一点,说是优化投资环境!很多书记、村主任比我这好多了呢"瘌痢头"的办公桌上没有电脑,放了一只文具盒,文具盒放在支撑着一面国旗和一面党旗的铁杆旁边。办公桌后面没有装饰性的书柜。一只玻璃烟灰缸里堆满了香烟头子,一只陶瓷茶杯里面沾满了茶叶垢,黄黄的。挨着墙的那个钢丝文件篓子里没有几张文件纸,倒是放了一卷卫生纸"瘌痢头"说,一些人摸到胡子就是爷,刚放到桌子上的纸就会被人摸走了。老子干脆就放这种擦屁股的纸,他们总不会要。操,那些叫花子还是照摸不误!老林要去新房子安排装修的事"瘌痢头"说,你还操那份心做什么?现在的装修公司多得有卖,你包给人家呀!老林说,自己买材料省钱呀。不省心呀"瘌痢头"说。我几套房子都是这样的,全包给装修公司。他们还隔三差五地来向你汇报,征求意见,让你感觉就像党和国家领导人一样。你自己负责采购,省得了多少钱?那些个装修公司介绍你到这家店那家店买材料都是他们的关系户。你得不到什么便宜,还要累得头在一边肚在一边的。再说你是个领导,天天骑着辆自行车、挤着公交车,也有失身份呀!老林给老婆打手机。我准备让装修公司来装。老婆说,我已经请装修公司设计了,他们没有去找你?那材料呢?我们自己采购?不自己采购装修公司会赚我们的钱!老婆说。我们自己采购就可以节省一点。那样自己不是也累吗?我想干脆全让装修公司包了。老婆有些愕然,你不是休息吗?你没有事不可以做这点事呀!老婆对老林的想法有些不理解。你老林来负责装修不就是做这些事吗!老林却让"瘌痢头"说得改变了生活观念。他不向老婆解释,他按照"瘌痢头"的主意,跟装修公司的老板达成协议,全部承包给他,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他再验收。老林把自己与装修公司老板签订的那份承包合同藏在自己的旅行箱里,瞒着老婆开始自己的装修生活了。老林的装修任务现在就剩下每隔几天去看看进展情况,与装修公司的人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讨论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觉得自己很悠闲,老婆打电话来询问工程进度他就会忽悠几句:你急什么呢?装修又不是穿现成的衣服,这要一步一步地做呀。老婆问多了,老林就说,你不放心就亲自来。我回家去,好不好!老婆只好不再说了,然后是一番关心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衣服换了自己洗一下,不洗就带回来。叫你弟媳弄点好的吃,少喝点酒呢。年龄大了,不能那么蝉(傻)喝呢。老婆关心他。老林说,我星期三、星期天就回去。老婆说,随你!老林说,不向你汇报怎么吃得消呀!老婆说,那里不是有许多你过去的相好?周边的按摩店里也有小姐呀,你找年轻的汇报呀。那你怎么办?老林在电话里笑。我不在乎。管你跟哪个女的汇报!老林跟老婆调侃起来。直到老婆说,好了好了,手机没电了。老婆每星期六来一次,主要是给老林带洗换衣服和老林要的书,还有就是带些新鲜菜来弟弟家,几兄弟一大家子人小聚一次。接着就是检查老林负责的装修工程。老林没有把自己与装修公司签订的那份合同给老婆看。他怕老婆知道要多花一万多块钱会跟他吵。但这些钱怎么解决,老林现在有些急。如果老婆不答应就先找弟弟借吧!老林告诉"瘌痢头"瘌痢头"说,你急什么?一万块钱算什么?你放心装修!老林原本以为自己也是放心装修的,但负责装修的小邓却不断地来找老林反映情况。林老板,我们买的沙石运不进来,你看怎么办?老林以为他要自己出车运输,不答应。这事你们承包了的,不能找我呀!小邓说,这事我们不知道,知道了我们就要提高承包费用的。老林很恼火,本来自己就是私自做主,经费缺口还得想办法补足呢。小邓说,林老板,我不跟你争了,你到现场来看一下再说。老林赶过来才发现,小邓他们购买的沙石被一个老头儿堵在公寓楼外面不让进来。怎么回事?老林问。那个堵道的老头老林不认识。他说,有规定,外面的沙石,还有水泥一律不许进来。谁规定的?那老头说,不知道。老林说,你不知道怎么就可以随便堵呢?老林对小邓说,把东西拉进去!老头儿不让,挡在那辆小四轮前面。小邓请来的司机不敢往里开。老林说,你说,你告诉我,谁让你在这儿堵的!老头儿不回答也不走开。老林说,我告诉你,我就是本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敢堵我的路!我房子都敢买,你还敢不让我装修!老头儿哭丧着脸说,老弟呀,我可怜呀,你要是开进去了我这碗饭就吃不成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老头儿说着躺在地上横竖不让车子进去。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走过来,高声喊了句老林:叔呀,什俚事?什俚事?他给老林递了支香烟。老林不认识他。但知道这人肯定是村里的,不然他不会这么亲热地喊自己作叔。老头儿见了年轻人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老林说,我装修,这老头子不让人家装修工拉沙石进来。年轻人说,你要沙石?好办,我那儿有,沙石呀、水泥呀,这些装修材料我都有。老林就对小邓说,你就让他们拉回去吧,到我侄子这里买就是了。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小邓,说,我保证跟大家一样的价,决不多赚你一分钱!小邓却不吱声。老林以为问题解决了。等年轻人一走,小邓就拉着老林说,林老板,这老头儿就是给那个年轻人看守的。老林说,你哪儿不是买呢?你就买他的啰!小邓说,他的沙石,包括所有的材料都比外面贵。我买可以,但你要增加我的费用。
  

你凭什么要我增加?我们有合同规定的


  老林说,你凭什么要我增加?我们有合同规定的,买材料是你们承包了的呀!小邓说,你没有说这里的材料不能由我们自己选购呀!老林想想,那个年轻人是村里的,这事也不太难。他说,好吧,你们自己选择吧。小邓说,现在就是拉不进来呀。能进来我就不会麻烦你了!老林说,你拉,我去把事情摆平。老林以为这事简单,其实事情远比老林想的复杂。弟弟告诉老林,省市电视台都专门来报道过,在电视、报纸上都曝光过,没用!说他们是"地头蛇、是"沙霸"还是解决不了,他们照样堵!不听话就砸车打人,周边卖装修材料的人都不敢来了。你拿他们怎么办?高新派出所的人都来了,也解决不了!这些"罗汉"就是靠这个搞钱吃饭的。老林觉得很生气。这是什么行为?是强盗!我就不信这个邪!我给公安分局的人打电话!这种人非要关他一阵才会乖!弟弟急忙说,算了。那个打烟给你抽的短命鬼就是"瘌痢头"大哥的崽"沙霸"就是他,专门干这种事的。你让公安的人来抓了,那不是两家结仇了!老林说,我也不能不装修呀。弟弟说,这事只有"瘌痢头"可以说他。你让"瘌痢头"骂他,要不就让他按其他市场价拿货。这个短命鬼现在就只有"瘌痢头"能说他。你千万不要让公安的人抓他。我们都是在村里活命的,得罪不起!老林睁着眼睛看着弟弟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想不通现在这种现象还是不能管。过去他在家里时就有,自己都出去快三十年了,过去村里的干部没有什么文化,现在都是青年干部,这种不讲道理的事还能存在甚至还这么猖獗!他们都干些什么了!老林气愤。老林找到村委会,他不是要"瘌痢头"帮忙去说服侄子,而是要找村里的干部,特别是要找到"瘌痢头,要好好地说说他,你怎么当村主任的?连这种事也管不了?这种行为还能让他大行其道?这种人还能让他为非作歹?老林不怕,老林不在村里活命,他还在乎谁呀!老林就是要说,也就是敢说。可是"瘌痢头"不在,其他的村主任说,这事只有村主任好说话。那是他侄子,我们去说没有用,也不合适!老林说,你们不是村里的头?你们怎么不可以管呢?那些村干部对老林的责问打哈哈。有的说,领导,你又不是没有在村里待过,农村有些事很难办的。有的笑笑找个借口走了。办公大楼里最后只剩下老林一个人坐在那。老林想等"瘌痢头"回来,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影儿。老林只有下楼回家。老林在村委会大门口遇到了守门的细罗汉。他是个老人,是老林在村里的时候就认识的。细罗汉说"瘌痢头"刚才来了一下,车还没有进院子就掉头走了。这个死"瘌痢头,躲我了!老林心里骂了一句。小邓说,林老板,你再不搞定我没有办法工作了。老林说,你大胆拉来,我到门口等着!老林就站在农民公寓的大门口。小邓让运沙石的货车开过来,老头儿拦不住了。他打手机叫"蛇头"蛇头,你快来呀,我拦不住了。老头儿两只手抓住吊在司机的车门上,被老林扯开后汽车开进去了。这时,那个叫"蛇头"的青年人来了,他没有跑过来,而是迈着方步,也不说话,用手指着司机示意他停车。司机真的不敢开进去了。老林赶上前问道:那是我的,你要做什么"蛇头"根本不理他,对司机和小邓说,告诉你们,哪个卸了货,我会要他怎么卸就怎么装上去的"蛇头"只说了这几句话,就像洪水淌过一样让那些人怔住了。司机熄火了,小邓也走到老林身边。怎么办?司机说,老板呀,我说了不能来,你就是不相信。你都让我白跑两回了!你们说好,再这样我就开走了,算我倒霉"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理老林,也不停留,又不见人影了。老林说,你们把沙石卸下来呀!但小邓不敢。司机不知道老林是什么来头,对他吼道:你叫我卸我就卸?我卸了到时候砸烂我的车你赔不!老林被司机的话激怒了,他对小邓说,你把沙石卸下来,我就在这,看他们敢动一下不!小邓叫民工,司机急忙发动车子,说,装修中篇小说你们不怕我怕了,我要活命的。司机把货车开出去了。那位副局长分管治安。他与老林曾在省委党校进修时同班,而且住在一间房。老林说,你来帮我治一下。当然不要真的关起来,吓唬一下就行了。那位副局长说,我给区里打个电话,让他们跟你联系。火候就你自己掌握吧!不一会儿,区公安分局一位副局长就来了。他开了一辆警车,带了一名干警。与老林打过招呼后就直奔公寓楼。那位副局长走到看门的那老头儿面前,厉声问道:哪个叫你在这里的?老头儿有点哆嗦,是老板。哪个老板呀?老板、老板,老板多呢。我晓得是哪个老板啊!说清楚!老头儿更加紧张,是林福生。局长又严厉地问道:哪个呀?就是"蛇头。哦,又是这个叫花子!副局长皱了下眉头。他人呢?老头儿说,我…我也不晓得!你把他找来!要他现在就到这里来!老头儿连声说,好好好。局长又交代老头儿一句:他不来,就说分局的老田找他!老头儿不知用什么方法找的"蛇头"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见田副局长赶紧掏出"中华"牌香烟。田局,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副局长说,还不是你这只叫花子做了好事!告诉你,这位是省里的林处长,他装修的事你不能乱来呵"蛇头"说,田局说到哪里去了,他是我家叔呀,我怎么会为难他呀。叔呀,我早就说了,你放心装修。保准没有事!老林说,呵,你现在就认识我这个叔呀"蛇头"装出一副傻笑的样子。老林去检查装修情况时"蛇头"都会老远就给他打招呼,递烟,叔呀叔的叫得很亲热。老林治"蛇头"的事被传得很神奇,村里人更加感觉到老林是个大官了。老林却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怕见到"瘌痢头,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针对他侄子的事,而且是让公安局的人来完成的。老林后来很少出去,他就躲在弟弟家里上网,看书,写点文章。但"瘌痢头"会打电话来。领导,乡里的书记来了,你来捧捧场吧。老林说,我不去。我不认识你的乡长、书记"瘌痢头"说,你认识区长呀。老林说,那是个副的。副的总比他们大呀。老林不去"瘌痢头"就专门来请。领导,给个面子吧。我都向他们说了你了,你要不去,我脸上可挂不住了…他们都想你去呢。这些人别看他们是乡长、书记,也想结交你们这些省里的领导哟"瘌痢头"把老林哄去了"瘌痢头"不知道老林不愿去,以为老林是领导要讲点身份。老林把区公安局的、市公安局的领导都调动了,让"瘌痢头"觉得有点着急。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老林更密切起来。所以"瘌痢头"经常安排好饭局,然后打老林的手机。领导,你能来一下吗?我在村前的马路口等你。老林问,什么事呀"瘌痢头"也不说,你来了就知道。老林来了"瘌痢头"就拉开"别克"的门让老林坐进去。老林又问,去哪呀"瘌痢头"笑笑,你到了就知道。其实就是请老林去吃饭。老林不好拒绝,便说我的肠胃不好,不能多吃这些"瘌痢头"就说,你喜欢什么?你说,这里我可以做主的。老林说,我就喜欢吃粗茶淡饭"瘌痢头"嘿嘿地笑,他知道这是老林在拒绝他"瘌痢头"也不生气。后来,他把过去隔三差五地安排老林吃饭,改变成隔三差五地来老林的新房子看看。与老林聊聊天,帮老林检查检查装修质量,对装修的人说些要求,好像就是他自己在为自己装修"瘌痢头"还推荐一些很时髦的地板、灯具给老林,将自己的"别克"安排给老林去地板市场、灯具商店看样品。老林有些过意不去,就说你的车要工作,不要老给我用呀。我是私事"瘌痢头"说,老哥呀,你这就见外了。
  

你的事我能不关心?说得私心点


  你的事我能不关心?说得私心点,咱们是一家人,你太公和我太公是同胞兄弟。说得公心一点,有你在省里,过去、现在、将来,我代表村里到乡里、区里去办点事都要方便许多。你这就是无形地支持了村里,帮助了家乡人。老林说,你的车,我用多了村里人和其他村里的干部也会有看法的"瘌痢头"立刻涨红了脸,说,哪一个敢这样说,老子就当面操他!老林后来就干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上网,把手机也关了,对弟弟和弟媳说,有人问我你就说我回去了。但没有安静两天,他就被人发现了。那天老林吃过早饭就打开了手提上网。院子里的人都工作去了,弟弟和弟媳天没有亮就去农贸市场做生意了,早饭也是侄子送去的。侄子送早饭后就不再回来,又钻进村里开的网吧里去了,不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不会回来的。但在10点多钟的时候有人敲门。老林以为是弟弟家的人来了,打开门一看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女人站在眼前。老林问,你找谁?女人对他笑笑,我是"瘌痢头"的老婆。女人四十来岁,不像是个农村妇女,只是不太注重仪表,显得有些头发蓬乱、衣着不整,特别是那双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做了太多的家务,很是粗糙。但她的个头还是高挑的,如果要像城里女人那样精心保养一番也还是有几分风韵的。她站在门外,我不知道喊你什么。老林一听是"瘌痢头"的老婆,连忙请她进来坐。老林说,你应该叫我大哥。我比"瘌痢头"大。女人问:辈分也大么?不大,同辈的。女人点点头。大哥呀,女人立刻就这样称呼老林。我知道你来了好多日了,我一直不敢来找你。也不好意思来找你。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来都羞人。你知道吧"瘌痢头"外面有女人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崽,都两岁多了。老林很惊讶。没有呀"瘌痢头"没有对我说呀。
  

女人告诉老林


  女人告诉老林,那个女的只有二十几岁,是个开发廊的女人。现在就住在农民公寓里面。那套房子就是"瘌痢头"给她买的。老林说,不可能呀"瘌痢头"不是天天在家吗?是在呀,女人说,他吃饭在餐馆里,睡觉他说在办公室,那是假的,就是在那个婊子那里。大哥呀,说得不好听,我们已经快两年没有在一起了,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老林想想,你就跟他离婚吧,让他去找那个女人"瘌痢头"的老婆连连摇头,不,我绝对不离婚。老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离婚,他又不和你在一起生活,你何苦呢?老林说。那女人还是摇头。我离婚了,家里三栋房子都是三层四层的,不就让那个婊子占便宜了吗?老林被女人的话说得不知如何回答。那女人继续按照自己的逻辑说下去。她说,我离婚了,就不是林家的人了,我还能在这里站住脚活命?我将来总不能一个人活下去,如果再找一个男人,那更活不了。你也是林家人,就算你开通,是当领导的,对政策了解,不出面赶走我就是天大的面子。女人说得很伤心,眼泪像泉水一样滴下来。老林说,你不离婚,那只有去法院告他。告他什么?女人不知道。告"瘌痢头"重婚罪,老林说。女人问这种罪有多重呀?老林告诉她,至少要判"瘌痢头"坐几年牢。女人连声说,那不行那不行。我这样做了,他家里人非把我活埋了不可!老林说,离婚你不愿意,告他犯法判刑你又不干。那你说你想怎么样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女人说,我想请你劝一劝"瘌痢头,让他回来,不要做出这种让村里人笑话的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他也要给自己的崽女留点面子呀!两个细伢子都在读高中的,上大学的。大哥,你帮帮我,只要"瘌痢头"回心转意,不再和那个婊子来往,过去了的什么事都算了,我不计较。死"瘌痢头"就听你的话。老林看着女人,女人的眼睛低垂着,眼泪一颗颗地落在地上。她是很伤心的,但女人却不哭出声来。老林感到这女人是个很倔犟的女人。老林说,我会说说他。我也不知道"瘌痢头"会不会听我的。会,会,女人连声说,这个死"瘌痢头"就是喜欢托到做官的人,喜欢拍马屁。这个死"瘌痢头,我跟他过了二十年了还不知道他的德行?他就是两大爱好,一是托到领导,乡长书记叫他吃屎喝尿他都会;二是看见漂亮女人眼珠子都不会转,漂亮女人要他舔女人的胯他都会!老林没有答应一定劝"瘌痢头,也没有说不劝。他觉得为难。如今结婚离婚都是两个人的事,都可能按照法律程序来解决。劝未必是好的办法。如果男人真的不喜欢这个女人了,他怎么会投入感情呢?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受罪!如果女人真的想离婚,她的心会放在这个家庭里吗?何况这还划归了个人权力范畴。老林更没有理由去劝说。老林犹豫了几天,正准备放弃劝说"瘌痢头"的时候"瘌痢头"的老母亲又来了"瘌痢头"的母亲论辈分是老林的婶婶。老林扶着"瘌痢头"的老母亲,说,老婶子呀,你有什俚事找我呀"瘌痢头"的母亲有些耳背,她以为老林也和自己一样,大声说:大侄子呀,你是村里最有能耐的人,人人都晓得你有本事。没有本事能做这么大的官呀!我听"瘌痢头"说,区长还没有你大。老林摇摇头,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村里人总是喜欢把人当做神来传说。老婶子呀,我还是我,是吃饭、困觉、喝水屙尿的人,没有什么大官小官的。我吃几碗饭你老婶子还不晓得"瘌痢头"的母亲嘿嘿地笑道:是哟,你娘生下你来的时候,我是第一个抱你的,你的第一泡尿就是撒在我的身上。那时候我就晓得你有出息,将来不是个文状元就是个武状元。你现在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呀?老林大声笑起来。老婶子呀,不是状元,我是文也文不动武也武不了啰。老林给"瘌痢头"的母亲递上一支"金圣"牌香烟。你抽这个烟的啵?老太婆接过来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抽。我过去是抽黄烟的,现在没有那种烟卖了,后来就改抽香烟了。我记得你有一支很好的水烟筒,老林说,是铜铸的,还雕镂了花。是件老古董呀"瘌痢头"的老母亲说,我卖了!那是祖上传下来的,都用好几百年了。一个上门的贩子出了一百块钱。我就卖给他了。老林很可惜地说,你卖得太便宜了。老太婆说,便宜什么?那东西用了好多代了。卖一百块钱划算!老林以为"瘌痢头"的老母亲坐上一会儿就会走,谁知她也是来找老林说"瘌痢头"的事。她问老林,你说的,我屋里"瘌痢头"犯了法,会坐牢呀?老林想想,我,没有说呀?你没有说?那就是我屋里"瘌痢头"的老婆自己乱嚼的。老林想起来了。老林说,哦,我是说了。她说"瘌痢头"在外面包养了小老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老婶子呀,这是违法的,犯了重婚罪,法院是可以判刑的。至少要坐三至五年的牢"瘌痢头"的老母亲听了,把自己坐着的小木凳子往老林身边移,还伸着头对着老林的耳边说,大侄子,是有这回事,说不得的,村里人还不晓得。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那个女的就住在公寓里,我有时间会偷偷地去看一下那个孙子。很好玩的。养得白白胖胖的,很叫人疼的。唉,这事又不能现面的。要是旧社会,哪一个男人不娶二房三房的?现在是政策管紧了。老太婆有些为难地说。老林说,这哪瞒得了?迟早要发现的。老太婆说,到时候再说。发现了"瘌痢头"就不当这个村长了。只要我这个儿媳妇不告发就行了。哪个也捉不得我"瘌痢头"究几!老太婆的口气很硬,一下子又变得很气愤,骂道,这个该死的,她要是去告发,我就赶她出门,她莫想得我一点东西!老林说,老婶子呀,这是不可以的。房子、孩子是"瘌痢头"夫妻共同财产,她就是离婚也要两个人平分的。你不给她是违法的。老太婆说,我林家的东西,我为什么给她?我不管什俚法律不法律。法院人来抓我"瘌痢头"我就用老命跟他们拼。我不怕死的。我今年都80多岁了,我还怕死吗?老林只好笑。老太婆却很认真严肃地说,大侄子,我不怕得罪你,你官再大还没有我的辈分大。你是有文化的人,你不说我屋里那个蝉(傻)婆是不晓得这些事的,我请你不要教我"瘌痢头"的老婆去法院告发我的崽!积积德!说完,老太婆悻悻地走了。老林被老太婆没头没脑地轰了一番,轰得他有点晕头转向,甚至心里还有点懊悔。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好在"瘌痢头"还像过去一样。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老母亲与老林之间发生的事,让老林心里平静了些。但老林不想在此多待了。他在手机里对老婆说,我是不是还要住在这里呀?老婆以为他要中途开溜了,说,我就知道你是没有耐心做下去的。老林说,不是…老婆不听他作解释。什么不是?你翘起屁股要拉什么屎我还不清楚?你就是不愿意管!你回来吧,你不管吧,随他装成什么样子,反正不是我一个人出钱。将来你就去住那套!老婆没有同意老林回来,但老婆赶来了。
  

老婆为老林买了些吃的


  老婆为老林买了些吃的,与弟弟一家又热闹了一天,然后说,就这么几天休假你也坚持不了?我给你说定了,休假结束了,你就回去,好不好?就几天,你坚持坚持。老婆还动员弟弟做老林的思想工作。弟弟不知道老林与"瘌痢头"一家发生的事。弟弟说,你在这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说吧,是不是那小子吵你啦?吵你就说,我辞掉一家,腾出一套来给你住!老林说,行了行了,我不走!秋云决定上法院告"瘌痢头"重婚罪。秋云是被"瘌痢头"根本不在乎她,还是不回家不与她和儿女们在一起生活激怒的,她觉得老林这么大的官也不能劝"瘌痢头"回心转意,他就是铁了心要抛弃自己的;她找不到"瘌痢头"吵,她说要到乡政府去找领导。老太婆却说,乡政府算什么?老林的官比他们大多了。他们敢把"瘌痢头"究几?老林会看着自家屋里的老弟被人欺负?秋云说,老林不像你们林家人,他是有文化的,是当大官的,懂政策。他是会帮助我的!老太婆骂秋云,你没有这么好的命!不信你试试看,老林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去找他,他要请我坐,要拿烟给我抽。你去试试看,给你不!老太婆得意。老太婆把秋云骂得整整一天没有沾茶水,还是儿子端着一碗饭站在秋云身边,求她吃,不吃就不走,也不看书,跟着秋云犟才把秋云的心犟软。所以,秋云就来找老林。大哥,我想去法院告"瘌痢头"养小老婆的事,你说,能告成么?老林并没有直接跟"瘌痢头"说秋云的事。但他不敢告诉秋云,他怕秋云听了伤心。这时候的女人是最敏感也是最脆弱的。他想了想说,秋云啊,你让我再劝他一回吧,结婚、离婚都不容易。何况你们已经是有儿有女的夫妻。我再去试试"瘌痢头"要还是不改过来,你就去告他。秋云点点头。大哥,你是做大官的,大人有大量。你千万不要去为他们说话,帮他们来压迫我!老林说,秋云啊,你说哪里话呀?我连这点是非都不明白,我还在外面混什么!我不是白活了?秋云又落泪了。秋云强憋住不哭出声来,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大哥,我就信你了。林家人就你好。我跟那么多人说了,他们不是装憨就是劝我。男人嘛,自己的老公嘛,有什么办法?他在外面乱来,又不少你的吃、不少你的穿,房子还是你住着。你管他呢?我不管他可以,你们会不会管我呢?他可以养野老婆,我也去养野老公,你们会容得下我吗!早把我打死了!说着,秋云泪眼婆娑。老林也感觉到了秋云的孤立无助。在这个村子里不会有太多的人支持她。这里虽然已经是城中村了,但它还只是村,一个集合着林姓的农村,还没有城市文明足够的程度。老林决定这次一定要找"瘌痢头"谈谈。不做到这一点自己也就跟村里人一起欺负秋云了"瘌痢头"接到老林的手机就来了。老林说,我要跟你谈谈你和秋云的事"瘌痢头"说,找个地方说吧"瘌痢头"不肯在老林住的房间里谈。老林说,你觉得哪里合适"瘌痢头"说,你要谈我的家事,我觉得哪儿也不合适!照你这么说,你欺负秋云,别人都不应该过问了?你自己觉得应该吗?老林被"瘌痢头"呛得脑子里涌起一股热血。我觉得应该!大路不平众人铲!我是在政府工作的,就是要为民做主!秋云是个外人我都要帮助她,何况她是林家的媳妇"瘌痢头"说,老哥,你是领导,你应该理解,我们俩根本没有感情。你总不能利用权力强迫我和她在一起呀!没有感情可以离婚呀。我是要求离婚呀,她自己不愿意,怪我吗?你要在财产上说清楚呀。我说清楚什么?我什么都不要!那好,我把你的意见告诉秋云。你说的话要算数呵"瘌痢头"说,我当然同意,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还要经过我老娘同意!你这就是明明不同意!老弟呀,你犯了重婚罪,秋云去法院告你,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她知道什么重婚罪?不就是你告诉她的"瘌痢头"赌气地说,我不怕,大不了不当村主任"瘌痢头"说完就走了。他心里觉得特别委屈,像是遭人欺负似的,但又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本来就不该自己过问的事"瘌痢头"犯法,秋云离婚都有法律摆在那,不需要自己操心!老林把门虚掩着,打开电脑,但没有心思再静下来。这时,负责装修的小邓打来电话:林老板,你那个侄子又来找麻烦了。老林赶到公寓,不见"蛇头。小邓告诉他"蛇头"说装修堆的垃圾要缴堆放费、运输费。老林想想,这是应该的。多少钱?交给谁?他怎么不跟我说呢?老林又主动又怀疑,他要小邓问清楚把钱交到哪里,交给谁收。小邓却把老林领到阳台上,指着公寓楼下堆放的乱七八糟的泥土和砖块告诉老林:你看,别人都是这样堆放的,为什么不收费?你那侄子…哼…小邓冷笑了一下。他不找你说,却来找我要。这明明是讹诈我,为难你!老林不相信。老林要小邓安心装修"蛇头"那边的事由他去摆平。老林去找"蛇头,给"蛇头"看守沙石的老头说老板不在。老林便回来,还没有跨进门,小邓又打来手机了。林老板,你那个侄子现在就在这里要我交钱,你过…小邓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断了,里面有"蛇头"对小邓的恐吓声。老林赶到公寓时,小邓说"蛇头"刚走不远。老林追出去不见"蛇头"的影子。老林又去问那老头。老头说,老板不在。老林心里有气。老林没有回楼上,在公寓楼的左右前后寻找了一圈仍然见不着"蛇头"的人影。老林回到弟弟家,但电脑上的网页还没有点开,小邓又打手机了。林老板,我运材料的车子被你侄子拦在路上,不得进来!老林急忙赶到公寓楼,果然那辆载着装修材料的小货车就停在公寓楼的马路中央。司机有些茫然地等待着老林来护送他进去。老林让司机把车开到自己楼下,守护着小邓他们把材料搬完。老林从楼上拿起一把铲水泥、沙石的铁锹找到那老头"蛇头"呢?老头儿还是那句话:老板不在!老林对着老头吼了一声:你放屁!问你就说他走了?他到阴间去了!我一走他就来了!你这个死老头,为了赚这两块肮脏钱,良心都不讲了!你白活这么大年纪!老头不敢吭声,躲进了他那间用木板搭建的简易小屋里不敢接茬也不敢露面。老林对着老头吼了几句又扛着那把铁锹在公寓楼里来回寻找,边走边大声吼叫"蛇头,你这个婊子崽!你出来,老子不整死你就好唆(差!有种你出来!操你妈的!你屋里爷前八辈子造了恶,生了你这样一个不中用的崽!现世哟!操你妈的,现在像条蛇呀,出来呀,有种的不要缩起来!老林把公寓楼前后左右骂遍了,还是不见"蛇头"出来应答。老林气咻咻地把铁锹丢给装修的泥水匠,正要返回弟弟家,走到公寓楼门口遇上来看望他的老婆。老婆站在那一脸惊讶地看着老林。你跟谁吵架了?老林不理她,板着张脸自顾自地往回走。老婆跟在老林后面,不停地问:你说呀,到底跟哪个吵呀?你说呀?你不能乱来呵,咱们是住在外面的,这里是乡里乡亲的…老林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老婆有些急也有些生气地说,老林呀,我跟你结婚二十年了,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大的嗓门、用这样的粗话、这么野蛮地骂人呵,还扛着一把铁锹,像个歹徒、凶手似的…老林说,你懂什么!老婆说,我是不懂,可你是个处长呀,怎么还跟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一样呢?哎呀,老林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这是农村。你也是农民!是,我就是农民?怎么样?后悔了吧!老林的气还没有消。老婆笑了。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脾气,我当初…算了算了…老林说,宁波装饰公司还来得及!过去年轻貌美,找的是我这个小伙子;现在半老徐娘,还可以找个老头子呀!老林说着自己先行笑起来了。很多人听了长舒一口气,说老林骂得好!后来有人告诉老林,许多人都赞成你呢,都说这个死"蛇头"终于有人治他了。村里只有你老林有这个本事敢骂他,别人惹不起他,惹了也躲不起。老林说,这个"蛇头"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有那么大的本事?是你们让着他罢了。他有背景,不让能行吗?什么背景"瘌痢头"呀!没有那个"瘌痢头"他能这么大的胆子!老林骂"蛇头"的事也让"瘌痢头"一家人知道了。特别是秋云长了勇气。她找律师写诉状,要告"瘌痢头"重婚罪。就在秋云准备把律师写的纸状给老林看的那天"瘌痢头"回家了。他把"别克"停在楼下,是他老娘最早看见的。他老娘以为是外面人来找"瘌痢头"的,说,村长不在家,他出差了"瘌痢头"没理她,一直往屋里走。走近了,他老娘才看清是"瘌痢头"瘌痢头"从"别克"的屁股箱里拿出几盒月饼,放到厅堂的饭桌上。他不说话,然后走上楼去。老太婆变得有些慌乱,她也是很久没有看见"瘌痢头"回家了。老太婆悄悄地跟着"瘌痢头"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了,侧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瘌痢头"拉开房间的门走进去时,儿子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儿子突然看见"瘌痢头"站在眼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瘌痢头"好像看稀奇,连作业也忘记了做。儿子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场面了,一个让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儿子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书和作业本收拾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还把房间的门关上了。最感到意外的还是秋云,她甚至有点紧张。她就站在厨房的门边,不跟"瘌痢头"说话"瘌痢头"也有些沉闷,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连抽了两支烟还是没有使房间里的气氛有所变化。秋云和他有距离了,他也觉得自己回来找不到过去的感觉了。
  

他抽完第二支烟后就去卫生间找毛巾洗脸


  他抽完第二支烟后就去卫生间找毛巾洗脸,却怎么也认不得自己的毛巾了。他用手伸到水龙头下捧起水往脸上抹,然后扯下一条挂在不锈钢管上的干毛巾擦净。擦完脸又找出一双塑料拖鞋趿在脚上用自来水冲洗,然后回到客厅"瘌痢头"推开儿子的门,伸头看了看,儿子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瘌痢头,仍然不说话"瘌痢头"没有跨进去,一只手扶着门把手,问儿子,你的学习怎么样?儿子头也不回,半天才回答,就那样。就那样是怎样啊?操"瘌痢头"不满意有点发火了。儿子却不再说了"瘌痢头"只好把门关了。他走进房间,那是他和秋云的房间。里面也没有了那种温馨,他看到的只是一张床,一种莫名的寂静。虽然很熟悉但却像过去了很长时间的往事摆在眼前。秋云还是那么简朴,简朴得让人感觉到落后,只是她的身子还没有消瘦,还是那样丰满的,还是有一种叫男人心动的感觉"瘌痢头"躺在床上等候秋云,但秋云没有进来,她还是坐在客厅里,默默地坐着"瘌痢头"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要离婚吗?说呀!你有什么要求!秋云走进来了。秋云说,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你别大声叫!说时她的手指头指着儿子的房间。那还有一个在读书的"瘌痢头"没吱声了。他下床来把秋云拉到身边,手很武断地剥开秋云胸前的衣扣。秋云没有反抗,隐隐地还生起一种幸福感。这是"瘌痢头"两年多来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把她的衣服打开。她原本生气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快乐。她让"瘌痢头"把衣服剥光,两只很久没有被他人抚摸过的奶子暴露在一个真实的男人面前,她心里有一丝浅浅的羞涩。她埋藏在内心的那种需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甚至有点热血沸腾。她不阻拦"瘌痢头"有些粗蛮的动作,她看见"瘌痢头"那种贪婪的样子心里觉得特别愉快。她说,你不是有那个年轻的女人吗,还会想起我?这是她的骄傲感,这是任何女人在这时都会产生的骄傲,秋云也是,秋云几乎准备从今晚开始就彻底地原谅"瘌痢头,放弃那种积压在心底的仇恨了。她心里已经在萌生这种想法。但她的想法很快就被"瘌痢头"的行动击碎了"瘌痢头"抚摸在她胸口最丰满处的手突然僵住了,而且眼睛也失去了那份贪婪。接下来便是无情地停住,接着又翻身下床,连一句话也不说就穿上衣服走出去了。门没有很响,但"瘌痢头"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一直延伸到楼下,直到把那扇维护大楼安全的铁门推得哐当响,以及"别克"的马达声渐渐消失。老太婆也没有睡,她一直关注着"瘌痢头"和秋云房间。她没有听到争吵声,也没有出现打架声,直到"瘌痢头"的"别克"开走了,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可秋云和她不一样。秋云自从"瘌痢头"的手从她身上缩回去,翻身下床,一声不吭地走出去,她都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她像做了一个梦似的。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让这种男人再回到自己的身上呢?自己怎么会对这种男人还是这么多情呢?秋云啊,你活该!你活该遭罪!秋云先是反复地责备自己,甚至痛恨得将自己的头在床上像鸡啄米似的连磕了好几下。她特别想撕心裂肺般的哭一场,好像这样才能把积压在胸口的那股气呕吐出来。可是她就是没有哭出声来,那流出来的眼泪也像是没有用力去推动就自然流淌下来的,秋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连抽泣声都不让它出现,直到天亮她都没有合上眼睛。他备了一桌饭菜,还拿出了一瓶藏在柜子里的九年"四特老窖。他要请老林喝一顿酒。老林说,不用,我每天不都在和你一起吃饭吗?弟弟执意要安排。弟弟说,哥,我有事和你说。听说有事找自己,老林才没有阻止弟弟准备酒菜。吃饭的时候,老林端起杯子就问:你说吧,有什么事?弟弟没有立即回答。老林催道:你说呀!弟弟也不敬酒也不劝老林喝,而是自己先喝了两杯,喝得有点情绪了才说:哥呀,你是我哥,我才说你,外人我不说,你不是我亲哥我也不跟你说,你是我的亲哥。弟弟有点醉了。老林干脆不喝,坐在那等待弟弟把话说清楚。弟弟没有说是谁要他说的。但老林一听就知道是"瘌痢头"瘌痢头"要老林不要再去教坏秋云了,他和秋云现在还是夫妻,如果有一天他"瘌痢头"回家了,秋云不再和他闹离婚了,他们还是亲亲热热一家子,你老林犯得着吗?你老林不要管这事,他还是敬重你,你老林为什么不种花,非种刺呢?弟弟说,哥呀,人家"瘌痢头"对你不差,也还就是你在他"瘌痢头"眼里是个人物,除了你,他在乎过谁呀!哥,你就装憨吧,他们家死人绝灭都跟我们没有关系!老林突然把桌子一拍,你放屁!人家秋云不是人吗?跟他"瘌痢头"辛辛苦苦活了二十年,他在外面玩女人,非法同居,还要让人家在家里为他受罪!他"瘌痢头"还是个人吗?弟弟怔了一下,说,你管他呢?老林说,我得管!我懂这个道理"瘌痢头"说这种话就是要你不要过问他家的事呀!把村里人得罪了,让人家都认为你好管闲事。你是个领导,又不在村里拿一分钱工资,驮这样一个名声,你这样值得吗?弟弟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当处长的又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就想不通呢?可老林就是不答应。老林说,我不光是为秋云,我也是为了他"瘌痢头!他犯了重婚罪,不仅要受到撤职处分,还要坐牢!他头皮子是木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清楚!老林没有吃好这餐酒。弟弟看见老林愤然离开,又追了出来,跟在老林后面。哥,你不要生我的气。这是"瘌痢头"求我给你说的。老林说,我晓得,没有他的指示,你说不出这种话!可是,我不怕他!他"瘌痢头"算个什么屌玩意儿!老林说了硬话,但弟弟的意见他也不是没有放在心里。他听见了,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去公寓楼看看工程进度就再也不出去了。但"瘌痢头"还是来找他。还是叫他领导,像过去一样亲热。只是那个侄子"蛇头"还会时不时地给装修的小邓制造一点麻烦。但也是无大碍。那天"瘌痢头"又打来手机,说,领导,你的装修工程快结束了吧?老林应付他,嗯,快了。那今天我给你安排一下。老林说,不用。我哪儿也不去"瘌痢头"在手机那头笑。我今天给你安排舒服点的,不吃饭,酒也不一定喝,先喝茶。老林说,我不会去。但"瘌痢头"还是来接他了"瘌痢头"的态度让老林对弟弟说的那些事产生怀疑"瘌痢头"会那样说话吗?老林知道,不去"瘌痢头"是不会走的。只好关闭电脑跟着"瘌痢头"下楼"别克"就停在楼下,开车的竟然是"蛇头。他也好像是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对老林特别客气,拉开车门,给老林递上一瓶"润田"矿泉水,还给老林一支软包"中华"香烟。叔呀,今天我来为你服务"蛇头"的那种笑脸和笑声让人感觉他是个特老实的小伙子。老林越看越迷惑,老林的眼光盯得"蛇头"有点羞涩,但他那羞涩的样子会让人觉得他几乎就是那种任何人都可以欺负的人。老林不知道今晚"瘌痢头"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但从他叔侄俩的态度来看,老林感觉是善意的。老林也就不提出自己的意见,任由"蛇头"把车开得左转右拐的。只是最后停下来的不是"瘌痢头"说的茶楼,而是酒吧。什么酒吧?老林不认识,招牌上安装着几个英文字母,很洋派的。老林说,你不是说到茶楼吗"瘌痢头"说,这里也可以喝茶!老林和"瘌痢头"走进去了"蛇头"却开车走了"蛇头"说他有事,还要去联系,等会再来接他们。在一间看似开放却又相对封闭的小房间落座后"瘌痢头"还是没有让老林喝茶,而是每人点了一杯酒"瘌痢头"说,今日不喝茶。喝茶是你们领导同志的雅兴。我是个粗人,喜欢喝酒。每人一杯"人头马"瘌痢头"说,这地方他来过,这里的洋酒不会是假的。老林没有喝过"人头马,所以也没有拒绝。这时,摆在大厅里的那架钢琴被人弹奏响了,钢琴声衬得这个地方特别幽静。
  

那首演奏的钢琴曲是克莱德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首演奏的钢琴曲是克莱德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老林喜欢听这首钢琴曲。那音乐在幽静的酒吧里飘荡,就像一片多彩的叶子在空中悠悠地回旋,加上那有点昏暗的玫瑰色的灯光。老林感觉特别地提神。他很惊讶"瘌痢头"怎么会选择这样的酒吧。这是需要有文化、懂情调的人才能做出的行为。老林问"瘌痢头,你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喝酒"瘌痢头"说,这里安静!这里的酒不贵也不会有假洋酒。再没有别的原因"瘌痢头"笑道:还有什么原因?领导,我不会腐败你!老林顿时像喝到一只苍蝇。你不觉得这音乐很好听吗?什么音乐"瘌痢头"却很茫然地四周寻找。哪里有音乐?哦,喇叭里播放的曲子"瘌痢头"把在厅里的钢琴演奏说成是喇叭里播放的"瘌痢头"把老林的雅兴颠覆了。老林不想说了。老林轻轻地呷了一口"瘌痢头"说,领导,我犯的重婚罪重不重"瘌痢头"很真诚地问老林。在这样幽美的环境里谈那么恶劣的事,老林觉得有煞风景。但"瘌痢头"就是为了谈这个才把老林拉来的。老林不能不谈。你没有学过法律"瘌痢头"笑道,我吃几碗饭你还不清楚?我哪里读得懂法律?我懂法律还会做违法的事?那不是自己找死呀!老林说,我们国家的法律最低刑判三至五年。你犯的是重婚罪,至少三到五年!你没有领结婚证但你生了儿子呀,你是事实婚姻!当然是重婚"瘌痢头"沉默了一阵。首先不能犯法坐牢!你已经犯法了,坐牢是少不了的!唉"瘌痢头"这时害怕了。他说,坐牢不仅没有面子,将来做人都低一等,进去了还要受那么多那么大的苦,弄不好还会被里面的犯人打死的!我首先不能坐牢"瘌痢头"发急地说,领导,求你给我摆平,好吗?出多少钱我都答应!别看他经常说话那么威风凛凛,真正知道犯法了也会打战。许多人都会这样,嘴硬心虚。老林说,你要想不判刑坐牢,你现在就赶紧跟秋云离婚!老林说,要这要那比你亲自坐牢总好些吧?你这也不给那也不行,那你就只有等待法院判你坐牢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在秋云还没有告发你之前,赶紧离婚。她要什么你给她什么。她不离婚,你就得坐牢!此时,钢琴没有再演奏了,而是在播放音乐光碟。那音乐是班德瑞的《大地旋律,紧接着又是《风的呼吸…一首首地播放。音乐像水一般地在酒吧的所有空间里弥漫。老林全心神地听着,他有点痴迷音乐,尤其是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班德瑞的自然之音。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已经陶醉在音乐中,心情好像与音乐一起在飞舞、在流放、在穿行…再后来,老林就有些沉醉了,他好像行进在一个空旷而又有点寂静的地方,他发现眼前没有了酒杯了,却是萨克斯吹奏的《回家。老林说,好吧,回家吧。他爬起来,却有一个温热而又有点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很轻柔地上下拖动。老林定睛一看,是一个赤裸裸的女人正趴在自己身上用乳房在自己的胸口、脸颊上来回摩擦。老林像遭遇了抢劫似的翻身坐起。那个很陌生的女人惊讶又慌张地说,老板,你…老林问,你是谁?那个赤裸裸的女人至多三十岁,长得很丰满,但她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自然生态型。她可能被老林的突然坐起吓到了,站在老林面前叫了一声"老板"后就不再说什么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林,生怕老林有什么粗暴之举。老林说,你把衣服穿上。老板,你付钱了的…我付什么钱?谁为我付了钱?女人摇摇头。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付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我会付钱?女人还是说,不知道,是我们老板告诉我的,一定要给顾客说清楚!你已经付了钱的,做不做由你。你不做,我就没有责任!要我做什么?打炮!老林听明白了。他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让女人穿上衣服出去。他自己把衣服穿好后走出来,走到宾馆的大厅里,他想离开,但一眼就看到了"瘌痢头"的那辆"别克"停放在门外。老林在大厅里坐着,用一张报纸遮着自己的脸,不停地朝里张望,看看"瘌痢头"出来了没有。过了很久一阵"瘌痢头"才夹着一个黑色皮包从楼上下来。他很精神,不像老林这么紧张,而且衣服仍然整齐。老林放下报纸"瘌痢头"看见了,先是很惊讶地看着老林,好像是说你怎么就出来了啦?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紧挨着老林坐下来,还掏出烟递给老林。老林用手挡了回去"瘌痢头"自己点上一支,笑笑问老林:放松了一下吧?老林不理他,起身向门外走"瘌痢头"没有起身,而是告诉老林,走不了"蛇头"还没有出来!老林只好站在门口"瘌痢头"又笑笑走过来。没有事的,这里很安全!领导,不是说你的,你是当领导的,见过大世面,但这种生活我不创造条件你不一定敢消费!嘻嘻,你守着嫂子一个人,太缺乏味道了。嘿嘿"瘌痢头"又笑。老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如果说你这样不好啊,那样就显得自己故作清高了;说你对不起你老婆呀"瘌痢头"已经做得不仅是对不起老婆了,甚至有点绝情;如果说你还像个村主任、共产党员吗?他根本就没有被党组织吸收。老林只有说,你呀,你呀,惹上了艾滋病就算活完了"瘌痢头"听了还有点不在乎,但老林的神态是非常认真的,使他变得有些紧张了。不会吧,有安全套。你就是光放炮?你还做了别的什么动作吗"瘌痢头"说,不记得了。你肯定不止今天这一回吧?那倒是"瘌痢头"说,都是被那些做公寓的包工头、办厂的老板拖出来的,慢慢就学坏了。这人呀,有些坏东西就是不能沾,一沾就会上瘾。就像这东西,有时候就想来玩玩。你说,真正做那点子事在家和老婆就行了,还来这做什么?但那些鸡就会做各种动作逗你,逗得你特别兴奋、舒服…他妈的,还有那些"毛片,不能看,看不得"瘌痢头"不知是懊悔还是慨叹,说了一大摞的话。老林则连声说,你完了你完了"瘌痢头"越发紧张起来。坐在车上,老林问"瘌痢头,你后来加了什么酒?我怎么喝醉了?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了"瘌痢头"不吭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老林打开记事本,还有三天自己的假期就结束了。装修工程也进展得比较顺利,估计还有个把礼拜就能完成。老林关闭手机,谢绝村里的任何人来坐来聊天。因为他每天都记了些事,觉得有些可以改编成小说呀,散文呀,所以他要利用这有限的休假时间来写出一篇。他对小邓说,没有很要紧的事不要来找我。但计划不如变化。老林只过了一天的安静生活,又被"瘌痢头"扯出来了。老林的手机关了"瘌痢头"就直接来敲门。老林说,我现在想写点东西,我没有兴趣出去吃饭"瘌痢头"不再像过去那样牛皮糖似的缠老林,而是开门见山一脸认真地说。领导,这回不是请你吃饭,这回是请你一定要帮个忙"瘌痢头"告诉老林"蛇头"这个短命鬼被公安抓起来了,而且不是在本地,是被西湖公安抓的"蛇头"为了接一块工地的土方业务,与另一伙人打起来了,而且伤到了人"瘌痢头"说,他去看望了关在号子里的"蛇头"蛇头"见到他就捉住他的手死活不肯放,又是哭又是给他下跪,求他一定要帮忙把他保出来"蛇头"特别提到你了。他说自己过去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回一定要请你找熟人保他出来,他出来了一定听你的话!老林不愿意。老林觉得这种人太可恶了,不是让公安局放他出来,而是要请公安局把他关进去!老林说,我又不认识西湖公安的。你认识市局的领导呀!那有什么用?请市局的领导出面说一声,保准有用。
  

你不要担心


  领导,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帮我黏上,其余的事情由我去办。老林被"瘌痢头"缠得不得脱身。好吧,等一下子我打电话试试看吧"瘌痢头"不走"瘌痢头"非要老林立马就给那位局长打电话。老林没有办法,只好给自己那位党校的同学打了手机。好在自己与那位同学在党校学习期间关系很好,说话投机,又是住一间房的,所以,老林开口后,他没有拒绝,而是问道,性质严重啵?老林说,不严重。其实老林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那位同学又问,现在的短命鬼打架都是玩命的,不是拿刀就是动枪的,如果出了人命,我就没有办法了!老林说,只是打伤了人,没有出人命,连住院的伤人都没有。西湖分局的人是作为治安把他捉进去的。老林按照"瘌痢头"的口径说给那位同学听。那位同学说,我给他们分管局长打个电话吧。你等我的电话。过了一会儿那位同学来电话了,要老林过去找那位分管局长。老林挂了手机"瘌痢头"又拉着老林一定要直接去请那位同学吃饭。一切由他全部安排好。老林说,不行,刚才已经说好了,你自己去"瘌痢头"说,没有你领导到场,他们认识我老几呀?走吧走吧,一起去,打铁趁热。我们正好去西湖分局,把那位领导一并请上,西湖分局的领导见了就知道我不是假冒的,是真正的关系。老林还没有想清楚"瘌痢头"的意思"瘌痢头"就拖着他上了那辆"别克。接下来就让老林看得眼花了"瘌痢头"先把老林和那位市局的同学安排好,然后又用车子去接那位管刑事治安的副局长。
  

那位副局长看见市局的领导


  那位副局长看见市局的领导,没有多说,敬了几杯酒,说了几句非常原则的话。老林的同学也是这么要求的。林处,咱们是同学,丑话说在前面。问题不大,就能办成;问题太大,我就无能为力!你也不能怪我!那位西湖的副局长也是这么说的,市局领导发话了,只要不违反法律、违反原则,我会尽力而为!酒还是喝了,话还是说了。老林也觉得不能叫同学做违法违纪的事。毕竟自己还是党员,还是国家干部"瘌痢头"不停地敬酒,不停地点头答应。喝完酒了"瘌痢头"提出要安排市局的领导去泡脚,老林原本就不喜欢这些活动,但该死的"瘌痢头"又提出来了。老林只好问那位同学,去啵?那位同学有点醉意,说本人无不良嗜好!老林也乘机说,算了,你把西湖的局长送回去就是了。四个人一起上了"别克"瘌痢头"把老林和市局的领导先送完后,又专门去送西湖的局长…第二天上午"瘌痢头"就把"蛇头"接出来了。至于"瘌痢头"与那位副局长是怎么谈的,老林一概不知道。只是"蛇头"出来后"瘌痢头"来找老林。他买了一条软包装的"中华"牌香烟、一瓶包装精致的"五粮液,他要老林送给那位市局的领导。老林说,我不送!要送你去"瘌痢头"说,我以后一定会找他。但这次你得帮忙。老林还是不答应"瘌痢头"说,那你就看着办吧"瘌痢头"放下东西,开着"别克"走了"蛇头"回来后没有出门,蒙着头在家里睡到天黑。在老林看完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时,他站在了老林的房间门口。叔。他喊了声老林,怯生生的。老林请他进来坐。这是老林回家装修这些天里"蛇头"第一次走进老林的房间"蛇头"虽然在外猖狂,但经过在号子里待了几天,忽然变得像他那张脸一样地老实了。他低着头坐在老林面前。老林教育他,他不停地点头。叔,我今后好好过日子。一定听你的话。坐了一阵,老林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想到的理都告诉了"蛇头,再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就说,你回去休息吧"蛇头"一直低着头,听到老林叫他回家,他才站起来,昂起头,挺起胸。老林这才感觉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了,只是样子显得粗笨些,一看就是那种有股蛮劲的人。这时"蛇头"突然跪在老林面前,低着头伤心地抽泣着。老林有些意外,他侧着脑袋问道:你这是做什俚呀"蛇头"说,叔,我对不起你。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你要原谅我。弄得老林有些手足无措。你说你说,什么事呀?老林拉"蛇头"起来"蛇头"不起来,还是一个劲地抽泣"蛇头"告诉老林,那天在酒吧里,是他给老林的酒里加了点药"瘌痢头"那天邀请老林去喝茶时,给"蛇头"下达了任务。要把老林搞醉,然后把他带去按摩。但老林不肯喝白酒"蛇头"就放了那种药…后来,他和"瘌痢头"送老林到宾馆,安排小姐按摩"蛇头"说,我还在你按摩房里装了一个摄像头,我录了很久,但没有看见你做什么事,我说我叔真划不来,花了钱,领导又没有做那事…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你真是个领导,是个好领导,我心里喜欢你服你…我叔问我情况,我就说没有录好,你没有做什么事…我叔就没有问了。他一再警告我,不准把这事漏给你知道…可你现在救了我,我要向你请罪!叔,你打我吧,怎么都行,只要不把我送去法办,不打死我,我都不怨你"蛇头"抽泣着朝老林不停地磕头。老林脑子里立刻涌起一股怒火。早上起来后,老林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旅行箱打开,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装进去。小侄子又是到天亮才回来,蒙着头正在酣睡。老林把手提电脑放进旅行箱后就觉得两手空空,无所事事了。他打算今天一天都蹲到公寓楼里。整个装修工程也将扫尾了。如果还能坚持三四天就可以大功告成。老林原来这样设想过,反正处里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请几天假继续在这里负责把这项装修工程完成。但现在他特别不愿待下去了。他得走,得赶紧离开这里。老婆提出,你的事情不多,是不是能再坚持几天,直到工程结束?老婆怕在工程最后阶段质量难保。她不知在哪听说了工程质量问题,现在特别关注了。女人在办公室里最喜欢讨论的就是一些与工作无关而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比如装修中的材料以次充优、要警惕装修的人"玩万,防止他们偷工减料…老婆反复提醒老林,不要辛辛苦苦花钱装修了,将来质量出问题了后悔都来不及。老林知道老婆是想要他再留几天。老林还是不答应。老林说,有事。处里有事。厅长都来几个电话了。处里的人也来过几个电话了。我是处长,不能造假。老婆直到现在还在争取老林留几天。老林不理她,好几个手机都是她打来的,老林就让它呼到结束。他还没有走进公寓楼的院子,秋云就追来了。大哥,你有事吗?老林说,现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找我有事?秋云点点头。秋云说,你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回屋里说吧。老林又掉转头回来。秋云跟着老林走进房间。秋云还把门掩上。秋云这才从身上搜出一份稿子给老林。哥,我要告"瘌痢头"重婚!村里没有人会写,也没有人敢帮我写。我原本想请你写的,也怕拖累你。我就花钱请律师写了。你帮我看看行啵?你看了我就放心了。秋云把稿子送到老林手上,秋云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沉重的担子。其实他只草草地看过。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份状纸,很久一阵都像是在看状纸。秋云问道:哥,你看行啵?老林点点头,律师把要说的话都讲到了。秋云又问,我就这样交给法院,他们会收吗?律师说,如果不行,他可以帮助我递给法院。老林看着秋云,问道:你是铁了心要告"瘌痢头?是,秋云说,我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女人有一点退路都不会这样。我晓得打官司也不是件容易事,但不把这个"瘌痢头"治一下,他眼里就根本没有我,就根本不把我当人。别说是二十年的同床夫妻,就是同村同乡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情!秋云又泪眼婆娑。老林犹豫了一阵才说,秋云呀"瘌痢头"是个不讲良心的人,是个"坏酒药子。你有事实,有证据,你告他百分之百能告中。照"瘌痢头"的罪至少可以判他五年以上徒刑。你有权去法院告他!大哥,有你支持我就不怕了。秋云说。老林欲言又止,又犹豫了一阵才说,秋云,你能听我一句话吗?秋云说,大哥,你说吧。我听你的!老林说,我想说几句真心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告他。秋云有些惊愕地看着老林。老林说,我这话你可能不愿听,但是大实话。你们都有共同的儿女了,女儿已经上大学了。秋云说,我女儿支持我告他!我儿子也不理他了。他已经没有儿女喜欢了。老林说,是,儿女肯定不会喜欢他的。但这也不能说他不是他们的爸爸呀,这是法律上也要认可的呀。他们还年轻,还没有经过世面,有些事情还看不到后果。把"瘌痢头"送进牢房了,他们的同学会怎样看他们?他们有个坐过牢的父亲,今后面对社会他们将承受怎样的压力?这些他们想过吗?还有,你把"瘌痢头"送上法庭了,村里人会怎么看待你?我是从这里出去的,从小在这里长大,知道农村的情况。现在是懂法律的人多了一点,讲道理的人也多了一点,但这里还充满了人情、族情、世俗情,你冲得破这一张张的篱笆吗?我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晓得一些道理,懂得一点法律,可是…再说,你把"瘌痢头"告去坐牢了,你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口水都会淹死你!秋云很失望地看着老林。哥,照你这么说,我不要去告他?老林点点头。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婚不离家。让"瘌痢头"把房产改到你的名下来。你也不要嫁人,这样你就能在这个村子里活下去。不!秋云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只要"瘌痢头"还在我眼前,我就会疯掉的!秋云说完,扭头就出去了,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你也这么说了,我没法活下去了。现在没有清官了。这个死人绝灭、翻兜的盘子(村子,装修中篇小说宁波装饰公司没有人肯帮我了…秋云流着眼泪,依然不见哭声。老林颓然地坐到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已经做错一件事了。老林觉得惭愧,他不该这样,不该说这些话,哪怕说含糊一点,哪怕不说也不至于让秋云这样。老林收拾东西后打老婆的手机,告诉她,我现在就回去了!这时,村里突然出现了一阵慌乱,有不少人朝公寓楼的方向跑去,接着一阵急促的救护车声,紧接着又是救火车的警笛声,还有是巷子里杂沓的脚步声…老林以为发火了。他急忙跑下楼,在半道上才听说是秋云要跳楼了。他停住了奔跑的脚步返身回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秋云已经爬到中间单元的八楼屋顶上。那楼顶虽说是人字形的,但在外沿处留出了约一米宽的过道。秋云就跨在过道墙上,下面就是八楼的垂直高度。秋云还是没有哭泣,但脸上已经显得非常憔悴了。她在上面不停地喊,大家都来看呀,这下面就是村主任"瘌痢头"的小老婆住的房间。大家都来看啊!她的叫喊声显得非常脆弱。不知道是谁已经打电话把公安局的,还有消防队的人都呼叫来了,还有120急救中心的医生…公寓楼里人声鼎沸,十分嘈杂,有观望的,也有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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